远行

【闲萍】逢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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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中午外婆炖了汤,非让范闲叫陈萍萍来一起吃,原本范闲有点不情愿,迫不得已就去了。敲了会儿门,门开后就见到陈萍萍穿着白色的T恤和灰色五分裤,那模样太好,让范闲忍不住心里的悸动,原先的不情愿早就烟消云散。

范闲悻悻地介绍了自己,说自己是外婆的外孙,喊他一起去吃饭。看样子这种情况不少,陈萍萍听说了表现得很好说话,只是平静地说了声好,跟着他一起去了隔壁。他腿脚的确有旧伤,虽然走着还算平稳,但平稳的代价就是每一步都很慢。短短一段路,范闲不知道怎么开口,陈萍萍倒是还对他笑,说谢谢你过来。

那一笑,倒是把范闲搞得晕乎乎的,最后也没回应人家,好在陈萍萍也不在意。

那一顿饭范闲净顾着看陈萍萍、听陈萍萍和外婆说话,自己却是怂的不敢插嘴,哪怕是一向让他赞不绝口的外婆做的饭吃进嘴里都没体会到几分美味。

他以为时间会消磨掉不该有的情感,却没成想自己会越陷越深。

外婆经常叫陈萍萍一起吃饭,一来二去,范闲和陈萍萍也就混熟了。他知道陈萍萍今年大一,大学所在的城市正好就是他所在的城市,只不过高中和大学一南一北,才导致两人从来没见过。

等暑假过去,两个人都回了学校,每回放假范闲都要见缝插针地去见陈萍萍,有时候赶上陈萍萍还在上课,他就蹲在校门口旁边的铺子里等。这样的场景见得久了,不止范闲和铺子老板混熟了,陈萍萍的朋友也都知道了每个月都有这么个小孩儿蹲在校门口等陈萍萍下课了。

陈萍萍也劝范闲不要来,但是范闲不听,要是说得多了,还会故意眨着一双狗狗眼可怜巴巴地盯着陈萍萍,陈萍萍是个再心软不过的性子,最受不住范闲这样卖可怜,往往也就不了了之。

范闲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小心翼翼的一面。他不知道陈萍萍弯没弯,但他不敢去赌,他先一步跳进这深渊没事,他已经跳了,跳了就跳了,他心甘情愿,可他不愿意陈萍萍也跳进来。就当做他一厢情愿也好,他可以一个人去承受一切。

有一次范闲都想破罐子破摔,直接告白了,结果不敢当面说,想着就微信表白好了,可是点开消息,手指点在屏幕上,字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愣是半个小时过去都没想好要发什么。忍不住又往上翻他们的聊天记录,因为能见面的时候范闲一定会想尽办法去见陈萍萍,因此他们的对话不多,往往是他发一堆话,絮絮叨叨的,陈萍萍耐心地一条条回复。

他又有些下不去手,这样好的陈萍萍,对他那么好的陈萍萍,他实在不忍心,可是又不甘心。既然都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就不能属于他?

喜欢你三个字停在对话框里许久,被今晚月色很美所代替。范闲不知道陈萍萍会不会知道这句话所暗含的意义,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这条消息终究是发出去了,大概只过了十几秒,范闲的勇气却已经消失殆尽。原本已经躺进被窝,又披上外套穿上拖鞋,打开窗户对着月亮拍了一张,发给了陈萍萍。就好像那句今晚月色很美只是单纯的在说月亮而已。

陈萍萍回复他,说,是啊,月色真美。范闲抱着手机又躺进了被窝,心里有点涩涩的,又强打起精神装作若无其事一样随便聊了几个话题,最后说了晚安。

范闲不知道,陈萍萍收到那句月色很美之后就坐到窗边,对着手机和月亮看了很久很久。

高考时陈萍萍也来送他进考场,但是那次高考他不知怎的,整个人浑浑噩噩,最后考得一塌糊涂,距离一本差一大截,二本倒是够,他又不愿意去,于是重新读了一年高三。这一年陈萍萍为他辅导,也不再让他去大学等他,反而自己数着日子来找他教他。他一面为这偷来的日光而沉醉,一面又难以自已心中的情感,又酸涩又欢喜。

其实他本来成绩就不错,只是心中想得太多,考试时没心思答题,重来一次认真学习,他顺利考上了陈萍萍的大学,可惜他刚进这校园,陈萍萍就已经毕业了。

对于这所大学他真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在校门口蹲了三年了,如今又要来往其中四年了。

上大学之后他们的来往就少了,范闲知道自己该趁早断,但是又舍不得,就天天发一大堆消息给陈萍萍。陈萍萍刚毕业新找的工作新入职自然也很忙,只是范闲的每一条消息他都会仔细看,也认认真真的回复了消息。范闲是有很多幼稚的地方,不过他乐意惯着。

其实感情变质的又何止是范闲,他也早就察觉到了。范闲要是一心对一个人好,那是百炼钢也能磨成绕指柔,他怎会不动心,他太动心了,这样纯粹而热烈的感情,他太喜欢,又怕触之即逝。

可是他又很痛苦,他觉得他像是在吊着范闲,然而他又能怎么办呢?回应,就是走上一条世人难容的路,再艰难不过,又怕感情会在一次次跌倒中消磨殆尽,而不回应,他是真的舍不得。

爱情里谁都小心翼翼。

有一次陈萍萍下班太累了,回家倒头就睡,衣服鞋子都没脱,第二天醒来一看,自己被人脱光了塞在被子里,皮鞋已经不见了踪影,倒是拖鞋被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

他心里有点乱,也很是感动。陈萍萍胡乱地套上衣服出去看,房子里空无一人,厨房里的电饭煲跳着灯。

他又回到房间,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他解了锁一看,跳出来的一条消息正是来自范闲的,说的是让他记得吃饭,电饭煲里有粥,时间是早上五点半。他知道今天范闲上午满课,他也给了范闲公寓的钥匙,偶尔范闲还会直接在这边住下。当初他刻意租了这样一个多一间卧室的公寓,心里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中午的时候他破天荒没在公司食堂吃,反而千里迢迢赶到了大学。毕业后忙工作,一晃也已经半年多没来过学校,一时心里又有了许多感慨。他下班要比范闲下课早,就发了条消息给范闲,自己去了学校旁边的铺子,头一回体验到在这个铺子等下课的感觉。托范闲的福,老板还认得他,还请了他一根雪糕。虽然五月的天吃雪糕还早,但陈萍萍还是笑着接过来了,也没提要花钱的事儿,如果他真这么做,老板一准儿要生气的。

范闲下课后看手机才发现他发了消息,知道他人已经在学校门口心里又奇怪又高兴,也不管那么多匆匆收拾了东西跑着出了校门。

跑到校门立即就看到那人坐在老板特意拿出来的小板凳上,正侧对着这边与老板说着话,脸上是怪好看的笑。一如那三年里每次等陈萍萍下课的自己。

陈萍萍和老板的聊天告一段落,拿出手机,范闲没回话,而时间不早不晚已经到半点,知道范闲已经下课了,就往校门口看去,心里原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某人。

范闲正往这边走来,尽管已经在努力平复呼吸了,但胸膛的起伏还是比平常要剧烈,依稀还能看到汗珠挂在脸上。陈萍萍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以前范闲来找自己,自己虽然也会尽量早点出来,却从来不会这样奔跑而来,就好像晚一步就会永远错过。这人,总是能带给自己不一样的感受。

不过说是这样说,他的腿脚也不允许他剧烈运动。陈萍萍想着,心情又有点黯淡,他的腿脚啊……

范闲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只顾盯着陈萍萍了,陈萍萍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匆匆和老板告别就拉着范闲走了。范闲也乖乖巧巧的让他拉着,也没问他为什么来,又往哪里去。

最后目的地是他们常去的一家餐馆,离学校不是很远,店面不大,位置也比较偏,来往的几乎都是住在附近的老顾客,不过老板老板娘爱干净,小店收拾的还是挺利落的,这里上菜也快,分量也足,久而久之,陈萍萍也算是这里的一个常客。

这是陈萍萍第一次来这座城市时进的第一家餐馆,当初他来这里大学报道,想着要在这里生活至少四年,就在周边随便走走,没成想一走就走到了这里。当时已经中午,早上下火车就直奔大学报道,等闲下来时已经饿过了劲儿就忘了吃东西,此时看到餐馆陈萍萍倒真感觉有点饿了,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去,没成想还不错。

后来认识范闲,陈萍萍不想在家吃就带着范闲来这里。

范闲一路安静的不像话,只是稍带着点痴痴的看着陈萍萍,还不敢把视线放高,怕陈萍萍一回头就把两人视线对上,所以垂着眸看陈萍萍拉着他手腕的手。陈萍萍特别瘦,连手指都根根分明、青筋突出,也不知是怎么养的一身皮肤,白得要命,还好不是那种病态的白。范闲悄悄抬起自己另一只手,两相对比就显得他的手有点胖,虽然也白,就是不好看,这便有点让人难过,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陈萍萍没注意身后范闲什么样,说实话此刻的他也还是有点慌,原本只是一时冲动就过来了,真见到人了,满足是满足,可还有点不知所措。按说他也不是这样显得多愁善感的性子,今天真是太反常了。可能是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了吧,他暗暗想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进了店里,老板娘就坐在柜台前,店里客人不多,她显得很清闲,倒是玻璃隔着的后厨热火朝天。老板娘一见他们来就热情的招呼,陈萍萍和范闲点好了菜,老板娘既然有意愿聊天他们也就跟着说了会儿话。他们这一说起来,边上几位认识的客人也插了进来,边吃边聊倒是畅快得很,不过畅快是他们的,后来范闲和陈萍萍就躲一边等着上菜,在这热闹的场景里他们突然有些相对无言。

那顿饭到底吃的平淡无奇。他们只聊了一些常事,一个人说,另一个人就配合的笑了两声。等吃完饭散伙,两人都禁不住叹了口气。

陈萍萍工作时总是忍不住想起范闲来,他下午没课,但他吃饭时忘了问他下午有什么安排。虽然,他有安排他也参与不了。陈萍萍看了看手里的档案,头一次对工作的事生了点烦躁之感。

这可太稀奇了,竟然能看到一向表现得很工作狂的组长心不在焉,陈萍萍手下的组员都惊呆了。

临近下班时,陈萍萍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即刻便把手里已经搞得差不多的工作放下了,拿起手机解锁,是范闲的消息。只是一条消息而已,陈萍萍又忍不住开心了起来。

范闲说他下午买了菜,有这个有那个,等他回家做饭。陈萍萍暗骂了句小混蛋,嘴角的上扬却止不住。范闲不会做饭,充其量也就泡个泡面、再用电饭煲插饭煮粥,只是他惯会恃宠而骄,自从吃过陈萍萍的手艺后赞不绝口,平时就总是来蹭饭。不过陈萍萍也从没想过要让他学做饭,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他还乐意给他做一辈子的饭呢,这让他心里有种隐秘的满足感。

陈萍萍压了下心里的情绪,将工作收了收尾,按点下了班。

刚进了小区,走到自己那栋公寓楼前,抬头一望就看到自己家的灯亮着,这又是让人备受感动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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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曾写下过这许多、美好的文字。
是现在的我来看也很感动。